“长歌”史话说渭南
文 / 梁长安
心有灵犀的黄河，一路寻寻觅觅地从巴颜喀拉山跑到蒙古高原，痴痴地盯着南边的 秦岭莲花峰，急转直下，跳壶口，冲龙门，一头扑向华山怀抱 , 等待了亿万年的华山、 黄河走进了婚姻殿堂。瞬间，巨雷轰鸣，山呼海啸 , 普天同庆。
从此，华山脚下埋下了“华夏文明”的种子，渭河下游孕育了黄皮肤的龙的传人。 这块山水相恋的地方，就是蓝田猿人、“大荔人”的故乡，就是今日的渭南。
揭过史前文明的这一页，光耀华夏大地的是举世瞩目的长安城，与古都长安的十三 个王朝风雨同舟、休戚与共的是京畿之地渭南 ; 用血肉之躯捍卫潼关、守护长安的是世 世代代的渭南人。
风风雨雨的两千多年过后 , 渭河两岸还是周秦的遗风、汉唐的诗文、祖传的“秦腔”。 千百年前的灰堆村、避难堡、汉帝村，还在诉说秦始皇焚书坑儒、晋文公逃国、汉武帝 出巡的故事；大禹庙、太史祠、潜龙寺、玉泉院，记录着大禹、司马迁、刘秀的传说； 桥陵、光陵、景陵、泰陵等十座唐陵，像遥远的星座闪烁在华夏文明的天宇。
周文王、秦始皇、刘邦、李世民一代代帝王，在这里上演过日出东方光耀九州的辉 煌；陈胜、吴广、黄巢、李自成等农民领袖，在这里上演了一幕幕摧枯拉朽、改天换地 的史诗；仓颉在这里发明了汉字，杜康在这里酿出了美酒；司马迁在这里撰写了《史记》， 白居易在这里长歌当哭，成就了千古绝唱《长恨歌》、《琵琶行》，杜甫在这里写下了 诉说民间疾苦的“三吏”、“三别” .....
地处渭河中游的渭南，南依秦岭，北枕桥山，东襟黄河，西望长安，南北起伏 182公里 , 东西坦荡 150 公里；1.3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 500 多万炎黄子孙。
这块古老的土地上，先后出了六个皇帝，八十多个宰相，300 多位大将军 ; 每一掬 黄土都凝结着民族的悲欢，每一块秦砖汉瓦都是历史留给后人的印记。
老渭南县的城门洞两边，嵌有“三秦要道”、“八省通衢”八个斗大的砖雕字 ; 早 在千百年前，渭南就是关中的东大门，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。元代诗人张养浩《潼关怀古》 的“峰峦如聚，波涛如怒，山河表里潼关路”，短短十多字，道出了雄关咽喉之要。
群雄争霸的战国时代，“据崤函之固，拥雍州之地”的秦国虽然国小力薄，高瞻远 瞩的秦孝公却“有席卷天下，包举宇内，囊括四海之意，并吞八荒之心”。借山河天险， 为子孙后代制定“称霸天下”的强国方略。一百多年后，秦始皇继承先祖遗志，完成了 统一天下的大业。秦国时的渭南之地是“并吞八荒”的战略支点，发愤图强的渭南人是 这一战略的践行者。
刘邦坐天下后举杯高歌 :“大风起兮云飞扬，威加海内兮归故乡……”然而 ,酒歌豪情， 高祖刘邦还是不想回老家，不愿离开固若金汤的关中 ; 不仅定都长安，还把丰邑的父老 乡亲搬迁到渭南。这一搬 , 不只是老渭南有了个“新丰”村，刘汉王朝还稳稳当当地坐 了四百多年江山。
回首一千九百多年的京畿之地渭南，一出出历史活剧落幕后，不变的还是这块黄土 地。东去的渭河，宛如系在龙舟——长安城上的一条纤带，站在第一排的纤夫就是世世 代代的渭南百姓 ; 历史的航船每前进一步，都有渭南人的血泪和汗水。
滋养过“蓝田猿人”的渭河，像尼罗河对埃及文化的恩赐，像幼发拉底河对美索不 达米亚文化的馈赠一样，渭河的乳汁滋养了龙的传人，浇灌了东方文明。
渭河文明是黄河文明长卷中最精彩的华章，早年的九州大地没有“上有天堂，下有 苏杭”之说，只有“华山经天，渭河纬地”的美谈。若没有渭河 , 哪有周秦汉唐，哪有 兵马俑、未央宫、大明宫，哪有李杜诗篇万古传 !
登上华山鸟瞰渭南大地，波光粼粼的黄河、渭河、洛河，好似一把三弦琴上的三根 长弦。锵锵切切错杂弹，秦腔眉户庆丰年。
以黄渭洛三河为轴线，区内南北大河小渠交错的肥田沃土历来是重要的农产品生产 之地。盛产小麦棉花和水果，自古以来就是国家粮袋子、菜篮子和果盘子。它是周秦汉 唐的根基，支撑过文景之治、开元天宝盛世、康乾盛世、共和国大厦。
渭南不仅盛产粮棉果菜，还有储量丰富的黄金、煤炭和钼等。世界第二大钼矿“中 国钼都”，就在华州区的金堆镇 ; 闻名全国的 300 里优质煤“黑腰带”，就埋在渭北六个县的丘陵沟壑下 ; 潼关南边的秦岭山脉，蕴藏有高含量的金矿。
比真金白银更有价值的，是先祖留下绝版的东方文明档案。“大荔人”遗址、禹门 祠遗址、仓颉庙、杜康祠等等 , 以及 586 处新石器时代遗址，是“蓝田猿人”、“大荔人” 后裔写在渭河两岸的东方故事。
南起华山脚下北至韩城黄河西岸断断续续的魏长城遗址，记录着过往的秦魏两国的 恩怨瓜葛，比秦长城还要早近一个半世纪。
“禹门三级浪 , 平地一声雷。”位于韩城东北 30 公里处的“禹门”也称“龙门”， 是大禹带领渭南先民在崇山峻岭间开凿的一百多米宽的水道。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载， 龙门为禹所凿，“广八十步，岩际镌迹，遗功尚存”。龙门凿开后，泛滥成灾的黄河水 顺着大禹疏通的河道东去大海。从此，九州大地告别了荒洪时代，揭开了新的一页——夏。
渭北的白水县是仓颉和杜康的故乡。当大大小小的结绳疙瘩把人之初的岁月缠绕得 无法梳理的时候，黄帝史官仓颉模仿鸟兽蹄迹创造了鸟迹汉字。此后，便有了象形字、 甲骨文、钟鼎文、竹简、封泥 ; 再后便有了思想文化的记载和交流，有了四书五经，有 了汉赋唐诗宋词。
“何以解忧，唯有杜康。”古往今来，多少英雄豪杰、才子佳人对酒当歌，借酒消 愁 ; 有人借着杯酒“问青天”，有人“五花马、千金裘， 呼儿将出换美酒”……没有酒， 天下该是多么寂寞，多么无聊，痛苦的绝不仅仅是曹操、李白、苏东坡……天上有酒池， 地上有酒泉，九州大地上有千千万万的酒庄、酒店、酒厂、酒徒。然而，天下的第一杯 美酒不是出自酒池、酒泉，而是出自渭南，出自杜康泉边的杜康之手。有人问，为什么 酒圣杜康出在渭南，答案很简单 : 天佑渭南，人杰地灵。
美丽的传说给这块土地涂上了神奇的色彩。神奇的色彩之下，是实实在在的 1.3 万 平方公里土地，是 500 万勤劳朴实的渭南人民。翻开三千年民族史看看，每当国家民族 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，总有渭南人挺身而出，或运筹帷幄，力挽狂澜，或驰骋疆场， 赴汤蹈火，以生命和热血守我家园。
群雄争霸的战国时代，数百年打打杀杀，血流成河，是渭南人王翦“一怒灭六国”， 为秦始皇统一天下立了第一功。
渭南人司马迁，以史官的责任和良知，审视、整理、装订了三千年岁月 ; 以求实求 真的笔刀打磨去权贵们涂抹的脂粉铅华，剥离去紫袍玉带的虚饰，过滤去歌舞升平的浮 躁，完成了五十二万言的《史记》， 为子孙后代留下了一部“百科全书式”的文史巨著。
东晋以后，四分五裂的中国大地战火连年，南北朝英雄无力回天。渭南人杨坚上承 天意下顺民心，剪灭割据江南的陈朝，结束了三百年的混乱局面，建立了统一的隋朝， 把停滞的历史车轮推出了泥淖。
大唐天宝末年，安禄山、史思明带领叛军攻入长安城，李唐王朝岌岌可危；渭南人 郭子仪将军临危受命，平息叛乱，再造唐室，功盖天下。
公元 1004 年，北方辽军大举南侵，边将飞书告急。一时间，开封城内风声鹤唳， 满朝文武惊恐万分，有人主张向南京逃跑，有人要逃向成都。危在旦夕之际，宰相寇准 朝堂之上怒斥谋划南迁之策者，罪当万死 ! 国难当头，文臣武将只有鼎力抗敌、保家卫 国一条路。是渭南人寇准说服皇帝率军亲征，打败了辽军。凯歌声中，寇准在收复的澶 渊与辽军缔结了永垂史册的“澶渊之盟”。从此， 北部边疆风平浪静 , 老百姓安居乐业， 北宋王朝过了一百多年的太平日子。
清末，帝国主义的炮火和鸦片烧焦了海湾 , 焚烧了圆明园 , 烧得四万万同胞心焦、 心碎。大敌当前，渭南人王鼎当着皇帝面怒斥军机大臣穆彰阿是当代秦桧、严嵩。道光 帝听后 , 笑对王鼎说 :“卿醉矣 !”次日早上王鼎再次廷谏 , 道光龙颜大怒拂袖而起。王 鼎手牵龙袍，苦苦申述 :“皇上不杀琦善，无以对天下 ; 老臣知而不言，无以对先帝 !” 退朝后 , 王鼎满腔愤怒地回到家中 , 挥泪写下遗书 :“条约不可轻许，恶例不可轻开 , 穆 不可用 , 林不可弃。”之后从容自缢，尸谏皇帝，受天下人世代敬重。
当丧心病狂的日本侵略者侵我国土，毁我家园，杀我同胞，“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 的时候”，渭南人杨虎城与东北军张学良发动了震惊中外的“西安事变”，促成了国共 合作、全民抗战的统一战线……
还有“四知”太守杨震、右拾遗严挺之、御史张仁愿、诗人白居易、西北革命巨柱 井勿幕、水利专家李仪祉等等，他们从渭南出发走向天南地北，历史的回音壁上回响着 渭南人的脚步声。
渭南不仅出圣人，字圣酒圣史圣；不仅出帝王将相、英雄豪杰；也出美女、淑女。 周文王的正妃太姒，出生在渭南合阳县的一个小村子。刘向的《列女传》载 :“周室三母， 太姜任姒，文武之兴，盖由斯起。太姒最贤，号曰文母。三姑之德，亦甚大矣 !”太姒之美， 天下女子之大美 !
李白的《子夜吴歌 •春歌》曰 :“秦地罗敷女，采桑绿水边。素手青条上，红妆白 日鲜……”秦地罗敷 , 就是今日渭南华阴市的罗敷镇。
《陌上桑》中的美女， 美得让“耕者忘其犁，锄者忘其锄。来归相怨怒， 但坐观罗敷”。她是谁家的女子 ? 诗人写得很明白 : 渭南罗敷镇的农村姑娘。
渭南的美女上可辅佐天子治国，下可栽桑养蚕织锦。她们是窈窕淑女，是白纸黑字 记载的东方美女。
唐王朝后，繁华了一千多年的长安城冷寂了，一损俱损的渭南失落了。在古老的黄 土文化与海洋文化的碰撞中，失落的渭南人经历了一次次阵痛。痛定思痛之后，有周秦 汉唐垫底的渭南人，春潮般地涌出潼关，下广州，赴上海，走欧美，领略外面的世界， 接纳海洋文化，在祖传的汉学主机里装上了新软件。
明日的渭南，一定是黄土文化与海洋文化融合的壮丽画卷，文明、富强、自由、民 主、美丽的新渭南。
